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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他的年少轻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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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有些忐忑,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被人叫进来,而且所有人表情都很严肃,这让他以为自己工作上出了什么差错。

但外面的工作人员只是一味地指挥他从音乐开始的什么时候开始唱歌,并没有跟他解释什么。这让他更加忐忑了,更何况,外面还站着一脸高深莫测的Je

y姐。

最后他还是唱了,用他的说法就是,当时完全是服从上级领导命令,上级叫他做什么,他也就只能做什么。所以他就唱了,在隔音室里唱歌,就有一种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的感觉,因为声音被耳麦给遮住了,他完全听不见自己在唱什么,但他知道,外面的人都听到他在唱什么。

他想起了在英国街道上流浪唱歌的日子,那也许并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但在那个时候想起来,竟然有了一种翱翔的感觉,他嗅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令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鸟,展开翅膀,飞翔在白云之间。

等他唱完,摘下耳麦,并没有等到外面的人发过来的提示。

他忐忑着。

看着玻璃窗外的人,围着Je

y姐低头接耳不知道在商议着什么。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觉得他们在考虑着待会儿要跟他说什么话,然后,不费一个便士就炒了他。

玻璃窗外的人商议了许久,他听不到,但是看到监控台边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侧着身子,偷听Je

y姐那几个人的谈话,那看起来,绝不会是一件小事的样子。

然后,监控台那边的人让他戴上耳麦,有话要对他说。他带上了耳麦,听见那边的工作人员用英语对他说,请他用中文唱一遍那首歌。

这个要求并不无理,但是很奇怪,奇怪得令他心里发毛,因为他知道,在场的工作人员中,除了Je

y姐是华裔之外能听的懂中国话之外,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中国话的,现在让他用中国话来唱一首完整的歌,他并不认为他们能听得懂。所以当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他心里怵得没底。

但他后来调平心态,用中国话唱了一遍。

他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是不是能听得懂,但反正等他唱完的时候,外面的人都用一种傻逼的样子看着他。

看吧,在英国人面前唱华语歌,其实是一件很傻逼的事情,因为他们听不懂——他当时心里面这样对自己说。

那几个人又和Je

y姐围起来商量了,但这次商议的结果并没有多久,之前至少他们还发生了争执,而这一次,他们似乎达成了一致协议。有人过来给他打开了门,取走了他身上的耳麦,对他说他可以走了,连下文都没有。但是他走的时候,发现Je

y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暧昧的电力电得他都发毛了。

他说的,他不喜欢年纪比自己大的女人,而不巧,Je

y姐大他太多了。

他回去之后,又继续写自己的歌,而那一天试唱过后,仿佛就没下文了。一直到一个多月之后,Je

y姐气势汹汹地杀到了他的写字间,为什么说Je

y姐是气势汹汹呢?因为她身后还跟了一匹人马,而走在前面的Je

y姐更是板着脸,一鼓作气地冲到他们办公室里,那阵势,不是要来杀人的,就是女王降临。

当然,Je

y姐不是过去杀人的,所以她一进门,就如高高在上的女王一般,一指水亦羽,她的人马就把水亦羽给架出办公室了。

水亦羽说,那会儿就跟黑社会绑架人一样,吓得他腿软。

也就从那时候起,Je

y姐打通了公司上层的人,给他量身定制了一套成名的流程。要知道,那时候Je

y姐想捧他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呀,要让一个英国人开的公司去捧一个华裔的歌手,甚至,是点头批准这个华裔歌手主打华语歌而非英文歌,那更是天大的难度。那就像做一场风险极大的声音,公司的上层几乎没人敢赌。但那时候,Je

y姐把所有华语歌手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了,她说,她希望能通过水亦羽的演唱,为公司打开在中国的市场,这对公司而言,也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事实证明,Je

y姐的这个赌注押对了,他们公司将水亦羽的形象包装得很好,令他在歌手这条路上走得顺顺畅畅,几乎没有任何阻力就登上了英国里华语歌手的巅峰。

没过多久,Je

y姐带他回国了,他们公司正式在中国打开了市场,成立了分公司。Je

y回到国内之后,不仅一路扶持他,还扶持着其他的艺人。这就像电鳗效应,Je

y姐不可能放任水亦羽一人独大,她需要加入新鲜元素,给他紧迫感以及压力,借此来刺激他的创作欲望,来让他一刻都不敢松懈。

水亦羽说,刚开始那一年还好,他还有创作的欲望,但是越到后来,他就越来越提不起劲了。他发觉创作歌曲变得乏味,那些当红流行歌曲的创作要素及套路他闭着眼睛都能写得出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种没有继续下去的欲望,甚至,到后来,变成了抗拒。

用一种好听的话来说,那就是他遇到了瓶颈,急需突破。

而用一种直白但不好听的话来说,那就是他似乎看到了一种腐烂的情景,腐烂的不是什么事物,而是他自己。他就好像一颗高大的植物,看起来枝繁叶茂,实际上,埋在泥土下的根,已经在悄悄地腐烂。

刚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明白自己这种抗拒创作的心情究竟是由何而来,后来遇见了我,他好像明白了。

那时候,他并不想与我有太多的交集,他只是想先看看,就像猫捉耗子一样,他是那只猫,我是那只耗子,不管我再怎么折腾,都翻不过他的猫爪子。所以他放心地让一个他完全不明底细的女孩儿留在他身边,而自己悄悄地观察着,她平日里的作息是什么。

他看着我,就好像看到了十六七岁时的自己,为了反抗父母,为了追逐自己的梦想,背着吉他离开家,流浪在大街小巷中。那是他这一生中最单纯的时光,没有名、没有利,也不需要钱,只要有人愿意停在他的面前,听他演奏自己刚刚创作的歌曲,他便心满意足了。

让他感到快乐的不是音乐,而是创作本身。

而我,就如当时的他一样,不论自己画出的是什么,都满心欢喜,仿佛,只要拿着笔,便是我这一辈子幸福的来源。

他不怀好意地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却不由自主地陷入思考之中。

他告诉我,他不再是十六七岁莽莽撞撞的少年了,本来是不可能为了一个毫无长处的女孩儿再有冲动的感觉,可是那一夜,他感觉到了,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在他的骨髓里燃烧,令他放弃了思考,在深夜里,开着车到那个十字路口来找我。

也是那一次,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失去的,正是一个伴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渐渐消逝的东西,那是一个只存在于看似愚昧的年轻人的年代里的东西。他忽然之间,感觉到在夏城这个城市里生活是一件非常疲累的事情,站在高楼的阳台上,看着城市点点灯光,他忽然之间发觉到了自己已经不再像第一次在隔音室里演唱时候一样,像一只鸟儿,展开翅膀,翱翔于蓝天白云之间。

他只是一直家禽,住在金丝笼子里,脚上扣着主人为他精心打造的脚镣子,脚镣子的另一端所在了笼门上。

在无数难以入睡的夜里,他多想再回到十六七岁的那一年,背着吉他,走在大街小巷里,站在天桥上、地铁路口边,无拘无束地演唱,即使唱跑调,也没有人会取笑他。

现在,“水亦羽”这个名字就是一个枷锁,再也承载不起任何世俗的任何诋毁。

我无意间带着媒体闯入他的工作室,似乎是毁了他的前途,但那也是一个契机,他在这个契机里面看到了一个机会,令他再一次作出了冲动的决定——他要离开夏城,离开公司,离开Je

y姐,离开娱乐圈,离开烦扰的一切,去追随着自己的梦想。

他说,他不在乎这一次出走是否会彻底地毁掉他,他只想求一个结果,看看自己是否离开了那些人、那些事,就能得到新的一片天地。他已经无能为力再按照公司的要求继续写出商业性质的歌曲,他只想在他灵感死完之前,去一趟西藏,如同一个信徒一般,将自己的心灵捧在手上,虔诚地放入那圣洁的殿堂里,重新洗涤干净。

他一定带走我的原因,其实并不是他当时那玩世不恭的说法,而是,他和我一样,我在他的身上发掘了自己的创作灵感,而他,亦然。

他非常需要我。

他说,在每一次和我欢爱过后,他仿佛都抓住了一点什么东西,那渺茫的一点东西就是他接下来的创作希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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