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陛下赏于李泰二十二州，恩宠李恪乃至‘易太子’，可你曾想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是太子，这最大的荣宠便在你一人身上！”
“犹记当年陛下与皇后初得你之时，呵护备至，方一降生便有道士为你祈福，更有陛下顶着太上皇与百姓的目光召度千人出家！尚在襁褓之中更有祈求太上皇立你为恒山王，风光无比！”
“殿下五岁之时，陛下初平王世充，第一件事便是请来陆、孔二位，以有人教你《诗》《礼》，让你睿哲之天赋得以施展。”
“同年，你在你数位恩师的帮助下第一次写了满满五页纸的‘治国之策’，虽然是玩闹一般，可你知陛下对侍臣们如何地百般炫耀？”
“陛下之所以对你严苛，还不是记得你曾梦中对他说‘誓要踏平辽东，救出丽质’，陛下才狠心如此。”
“陛下知晓你与宋方不同，他年幼便流落在外，更有召唤……而你，长于深宫，百姓艰难皆无见闻！若是放你如此，只顾着穷兵黩武征战天下，大唐也就是个纸老虎了。可陛下又不舍得放你如宋方一般民间起家，只好让几位师者与你讲述民间疾苦，同时更加严肃对你，既让你劳累，体验百姓艰辛，同时也能收集知识……”
“然……”
往昔种种在魏征的口舌之中犹如记事簿一样逐条念了出来，于李承乾便是历历在目一般。
要说他毫无动容，绝不可能。
就连身后的侯君集等人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这群人里，似乎除了长孙安业是一心闲的，推翻李世民的统治，其他人几乎都是因为有挚爱亲朋之类的在东宫。
诸如侯君集的女婿。
好在杜荷因为杜如晦还在，没有参与，否则……
杜如晦将提早晚节不保，毕竟人还在呢，儿子就谋他老上司的反，怪尴尬的……
魏征说的声嘶力竭，而闹哄哄的场面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不过并没有持续多久。
早已陷入癫狂状态的李承乾突然摇了摇头，似乎驱散了什么。
再次盯着魏征。
“魏大人，这些话我不要从你嘴里听到，我要李世民他亲自跟我说！”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箭什么弦，什么发不发的。
李承乾就像是一个没有体会过父爱的孩子一般，在乞求着父亲的关怀。
谁也不知道短短两年他是怎么从一个无比爱护妹妹的人变成这样的。
毕竟也没人会理解李世民两年时间强加在李承乾身上的那些，他作为一个孩子能不能接受。
望子成龙，父亲的希望也强加在孩子身上……
离谱，太离谱。
魏征知道身后的大殿里没有人，而阻拦着的邹容更是李承乾的部下，除了他没人能阻止李承乾了！
故而他不仅没有退却，反而往前一步。
“臣今日之责便是守住这太极殿的大门！若是太子殿下想要一个答桉……不日上朝之时，再请太子殿下亲问陛下！今日，请回吧。”
魏征双手作揖，深深地弯下腰，规规矩矩地行了臣子之礼。
“如若现在本宫就要进去面见父皇呢？”
“那太子殿下应该去立政殿看看，今夜陛下不在太极宫。莫非殿下不信臣？”
“若是本宫今日一定要进去看个清楚呢？”
“那恕老臣不能让路。”
面对眼前磨刀霍霍的万余兵马，魏征依旧毫无惧色。
似乎不知道刀剑的威力一般。
“魏征，魏公，魏太师（魏征也是李承乾的老师之一，太子太师），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臣不敢。威胁储君，绝非臣子之所为。”
“你知道就好！”
李承乾直起身，坐在马上，一副要骑着马踏上太极殿的意思。
但魏征依旧挡在身前、
……
场面一度寂静。
李承乾看着面前这个在那么多老师里罕见对自己还算温和的那一位，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现在却也只有一条路而已，只能面色冷漠地看着他。
“魏太师身体不适，作为学生……应当及时问候。来人啊，魏太师身体抱恙，速速送魏太师去太医院！动作清些，休要放肆！”
李承乾一声令下，居然有足足八人围了上来。
都是影卫的壮汉，人高马大地把魏征围了个严实，丝毫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就这么“拥”着魏征，想要带他离开。
李承乾望着前面的大殿，却又不想推开那扇门。
他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坐上那个位置也只是想知道一切的答桉，他想问问李世民，问问苏情儿，甚至举国之力与大明一战。
……
他一个小孩子所知的皇帝也就是这些了，不知道当了皇帝要背负的压力更多……
哪会有什么举国之力的战争？
又不是灭国亡种的战役！
“李承乾！你且想好了！你若踏出那一步，你我师徒、君臣之情一笔勾销！李承乾，开弓……”
“开弓，开弓！来人啊，把他嘴堵上！”
“竖子尔敢！”
方才还是紧闭的殿门，现在却敞开着。
门里一道身着龙袍的人影是那么的明显。
“李世民？”
侯君集眯着眼睛确认……
“陛下？”
魏征则是万分惊喜。
“这不可能！”
长孙无忌则慌了，他站这么前躲不开李世民视线的。
更何况他每日都在宫中，李世民回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太子殿下，假的，他是假的！他不是陛下！”
长孙无忌怕了，口出狂言。
李世民是真是假不重要，他身后的玄甲军是真的就好。
随着李世民一步步迈下台阶，身后的玄甲军也随之推进，金吾卫便是倒退，阶梯让玄甲军露出了更多的人，更使得玄甲军的气势展示出来。
李承乾的土鸡瓦沟们，尚未交战就有了退意。
不过走近了的李世民确实难有平日里的庄重，整个人除了那身龙袍外显得有些落魄和狼狈。
毕竟谁也不知道，李世民龙袍下穿的居然是寻常百姓一般穿的布衣。
谁也不知道他一回来，就看到了自己最爱，最悉心培养的儿子举兵造反。
虽然短短几天能募集数万兵马，着实让他一切负面情绪中有了丝丝欣慰。